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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尔·杜兰特:尼采——英雄道德

2017-07-24 09:42:10来源:微信公众平台 已浏览人数:
决定我们思想的,正是这些隐秘的欲望,正是权力意志有节奏的跳动。

(作者:威尔·杜兰特,美国著名学者,终身哲学教授)

《查拉图斯特拉》成了尼采的福音,尼采的后期著作只是对福音的评注。

欧洲人如果不欣赏他的诗,或许能理解他的散文,藏在这位预言者之歌后面的,是哲学家的逻辑;尽管这位哲学家本人不相信逻辑,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逻辑,即使不是证据的标志,也是清晰的工具。现在,他比以前更孤寂了,就是尼采的朋友们也感到查拉图斯特拉似乎有点古怪,像奥韦尔贝克和布尔克哈特这些学者,他在巴塞尔的同事们,钦佩赞美《悲剧的诞生》,悲悼失去了一位杰出的语言学家,可他们不能庆贺一位诗人的诞生。

他的妹妹(过去几乎证实了尼采的观点:对一个哲学家来说,有一个妹妹强过有一个妻子)突然离开了他,嫁给了一个尼采憎恶的反犹太分子,到巴拉圭建立共产殖民地去了。

为了尼采的健康,她请她苍白虚弱的哥哥一起去;但是,尼采重视精神生活,远胜过身体健康;他更愿呆在“战场”上;欧洲是他必不可少的“文化博物馆。”他漂泊无定地生活着;他试着去过瑞士、威尼斯、热那亚、尼斯和都灵。

在圣•马可教堂的狮子座周围,聚集着成群的鸽子,他就爱在这鸽子丛中创作,“圣•马可广场是我最好的工作室。”可他不得不遵从哈姆雷特的劝告:

不能呆在阳光下,阳光会刺伤病痛的眼睛;他把自己关在昏暗阴湿的顶楼上,在严严密密的窗帘后工作。由于眼有病,后来,除了些格言,他没写什么著作。

他把部分片断汇集成《超越善恶》(1886年)和《道德的谱系》(1887年);在这两卷中,他希望摧毁陈旧的道德,为超人道德铺平道路。一时间,他又成了语言学家,力求以那并非完全无懈可击的词源学,来强调他的新道德。他考查发现,德语表示“恶”的有两个词:Schlecht和bose。

前者是上流社会用来指责下层社会的,其意思是平凡、庸俗;后来渐渐演变为粗俗、卑贱、恶。后者Bose是下层社会用来谴责上流社会的,其含义是古怪、不正当、难以捉摸、危险、有害和残酷;拿破仑就是Bose。

许多原始民族惧怕奇异超常的个人,认为这种人是破坏势力;中国有句俗话:“伟人是大众的灾难。”同样,“善”也有两种意义,正好与Schlecht和Bose相反:贵族运用它,指强壮、勇敢、权力、抗争和神圣(“善”gut来源于“神圣”gott);平民用它表示熟悉、和平、无害、善良仁慈。

因而,对人类行为就有两种相互对立的评价,有两种不同的道德观和衡量标准:“英雄道德”和“奴隶道德”——主人道德和群氓道德。“英雄道德”或主人道德是上古时代,尤其是罗马人崇尚的标准;即使对一般罗马人来说,德就是“virtus——男子气概,刚毅,冒险和勇猛。

然而,亚洲人,特别是处于政治隶属时代的犹太人,却奉行着别一种道德标准;屈从滋生了谦卑,无能孕育了利他主义——这是哀求帮助。在这种群氓道德的支配下,爱冒险爱权力让位于爱和平爱安全;狡黠代替了强壮,暗中算计取代了公开报复,怜悯代替了坚强,消极模仿代替了积极创造,良心的谴责代替了尊严的高傲。

尊严属于异教徒的,罗马人的,封建主的,贵族的;而良心则是犹太人的,基督徒的,资产阶级的,平民的。

正是从阿摩司到耶稣这些先知们善于言谈,才使处于从属地位的阶级的思想几乎成为普遍的道德观念;这“俗世”,这“肉体”变成了罪恶的同义词,而软弱贫贱才是美德的象征。

这种道德评价由耶稣推到了极端:在他看来,人人都有相等的价值,都有平等的权力;从他的教条中繁殖出民主主义,功利主义和社会主义;如今给进步下定义,得根据这些庶民哲学,根据渐进的平等化和大众化,根据颓废的和正在萎缩的生命。

到颓废的最后阶段,必然是崇尚怜悯和自我牺牲,提倡给罪犯们以伤感的安慰,“赞美社会无能排泄废物。”

同情,如果是积极的;也还是合理的;但是,怜悯却是麻痹精神的奢侈品,是浪费感情,是为那不可救药的笨蛋,为无能者,为残废,为恶鬼,为自作自受的病夫和罪不可赦的犯人浪费感情。

怜悯是粗野的侵犯行为;“探望病人”是优越者注意到邻人的无能,而表现出的极度兴奋。

在这种“道德”的背后,潜伏着一种神秘的权力意志。爱情本身只是一种占有欲;求爱是格斗,而婚配是占领:霍塞先生为了不让卡门成为另一个人的“私有财产”,竟杀死了她。

“人们以为恋爱时,他们是无私的,因为他们考虑的是对方的利益,这种利益常常与他们自己的相冲突。但是他们这样做,还是想要占有对方。爱情是所有情感中最自私的,因此,遇到挫折时,它最容易变成最不宽容的。”

甚至爱真理,也是想占有它,也可能想成为真理的第一个享有者,要发现它的童贞,谦卑是权力意志的保护色。

与这种权力意志相反,理智和道德都是无用的;它们只不过是意志手中的武器,是受意志愚弄的玩偶。“哲学体系全是色彩斑斓的海市昼楼;”我们所见的并不是经长久探求所获得的真理,而只是我们自己欲望的投影。

“哲学家们一个个都在那里装腔作势,仿佛他们通过一种冰冷、抽象、神圣而中立辩证法的自我演进,已经证明他们的思想真实可靠;然而,实际上,那仅仅是一种偏颇的意见,观点或‘建议’,常常是他们内心欲望的抽象和精炼,是他们在事情发生后,绞尽脑汁搜出种种理由,据此所作的辩解。”

决定我们思想的,正是这些隐秘的欲望,正是权力意志有节奏的跳动。

“我们绝大部分智力活动是无意识进行的,我们并没有感觉到。有意识的思维是最微弱的。”因为本能是权力意志的直接效力,不会受到意识的干扰,“本能居干已发现的一切智力之首。”

的确,意识的功能被人糊里糊涂地夸大了;“意识可以看成是从属的,甚至是无关紧要的,多余的,也许注定要消失,要被完善的自动机取代。”

强者很少打着理性的招牌来掩饰欲望;他们简单的理由就是“我要”。主人的灵魂洁净,不易腐化堕落,欲望就是欲望自身的证据;良心、怜悯、懊悔是难以插足的。

可是,犹太教、基督教的平等待人的观念,在当代一直盛行不衰,即使是强者,现在也为他的力量和昌盛而感到羞耻,而开始去寻求“理性”。

贵族道德和价值观日益衰竭了。“欧洲人受到了新佛教的威胁;”连叔本华和瓦格纳也成了可怜的佛教徒。“欧洲人的整个道德是以有利于群氓的价值观为基础的。”强者再也不能展示他们的力童;他们必须尽量变得像弱者一样;”善毫无意义,有了它,我们就不能充分强壮起来。”

康德,这位“哥尼斯堡伟大的中国佬”不也证明:人绝不能被当工具使唤吗?

结果,强人的种种天性——猎取、战斗、征服、统治——都难以发泄排解,只得向内弯转,扭曲成了自我伤害;它们引起了禁欲主义和“恶的良心”;“各种被禁锢的本能都转而向内了——这就是我所说的不断增长的‘内向化少’这里,我们总算找到了所谓‘灵魂’的最初形式。”

腐化堕落的程序是,先由群氓特有的道德感染领袖们,而后,使他们磨掉棱角,沦为平常人。“首先,道德体系不得不向高贵的阶层打躬作揖;人们的专横傲慢应彻底打消——直到他们最终完全明白:断定‘对一个人合理的,就适合于其他人’是不道德的。”

不同性质的事物有不同的功能;在一个社会中,强人的“恶”的道德,就像弱者的“善”的道德,同样是必需的。

严酷、残暴、冒险和战争,犹如善良与和平一样可贵;只有在冒险、残暴和冷酷的时代,才会出现伟大的个人。

人类最美好的东西是坚强的意志、权力和不朽的激情;没有激情,人只能是懦夫,没有行动的能力,在竞争、选择和生存的过程中,贪婪、猜忌、甚至仇恨都是必不可免的。

恶对于善,恰似变异对于遗传,革新试验对于传统习俗;没有近乎罪恶地违犯先例,打破“常规”,就不会有什么发展。如果恶不是善的,那它早就该退出舞台了。我们应警惕,当心别太善;“人类必然会变得更善,同时,也更恶。”

发现世界如此邪恶、残酷,尼采也得到了一点安慰;一想到这些,他就获得一种虐待狂似的快感,他认为,“残酷给古人带来了巨大欢乐”;他相信:我们喜爱悲剧,或者什么崇高庄严的东西,原来,那只是一种巧妙而变相的残酷。

“人是最残酷的动物,”查拉图斯特拉说,“他目睹悲剧,观看斗牛和钉死于十字架上的酷刑,就感到此时比任何时候都幸福。他制造出地狱,雌,地狱是他的人间天堂”;只要想想他的压迫者在另一个世界遭受永久的惩罚,他自己也就能忍受眼前的苦难了。

最大的道德就是生物学上的道德;我们评判事物,必须根据它们的生命价值;我们需要从生理学上“重新估计一切价值”。衡量一个人,一个群体,一个种族,其真正的标准是生命力、能力和强力。

在一定意义上,我们可以赞同19世纪——否则,一切高尚的道德就会彻底崩演——因为它强调身体的作用。

灵魂是机体的一种功能。大脑中血液过多一点或过少一滴,人都会痛苦不堪,比普罗米修斯被“神鹰”叼啄更惨。不同食物有不同的心理效能:大米有利于佛教,而德国玄学则是啤酒的效果。

因此,一种哲学是真是假,就要看它所表现和颂扬的是蓬勃向上的生命,还是萎靡不振的生命。颓废者说:“生活毫无价值”;他还不如说:“‘我’毫无价值。”

一旦生活中所有的英雄道德都容忍颓丧、民主主义——它不相信任何伟人——每十年就践踏一个民族,此时的生活为什么又值得过呢?

现今,爱群居的欧洲人摆出不可一世的架式,仿佛他就是唯一幸运的种族,他夸耀自己的品质,诸如热心公益、善良、顺从、勒劳、节制、谦虚、宽容、富有同情心等这些罕见的人类美德,由于这些美德,他们也就显得高贵文雅,能容忍,有益于群众。

然而,在许多情况下,有些地方人们还是相信领袖不能少,于是,人们这样试试,那样试试,一直想召集一群聪明人,来代替指挥官发号施令;例如,各种议会机构都起源于此。

尽管如此,倘若果真有一位绝对专制而明智的君主临世,那这些成群的欧洲人的肩上卸下了多么沉重的负担啊,他们该多么庆幸,会怎样谢天谢地啊!

拿破仑的出现就有力地证明了这一点;那段历史,由于拿破仑的影响,差不多是整个世纪所达到的最幸福时期,它创造了最杰出的人物和最伟大的时代。

人学研究网·千秋人物栏目责编:莫如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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