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用一个字来表达中国文化的核心概念,那一定是一个“道”字。道是中华民族独有的哲学思想,对人类社会、政治、经济、文化、军事等各个领域影响甚巨。可以说,中国是一个“道”的国度,中国历史就是一部问道、论道、证道、得道的历史,在上下五千年,纵横九万里的时空格局中,几乎无人不头头是“道”,有人因问道苍穹而冥思苦想,有人为论道而争鸣激辩,有人为证道而修行布施,有人为得道而献身使命,纷纷纭纭,形形色色,真可谓,问世间“道”为何物,只教人痴迷几许。
“道”的本义是道路,后引申为做事的途径、方法、本源、规律、境界、终极原则等等。中国第一个将文化意义上的“道”上升到哲学高度的人,是老子。他的《道德经》从书名来看,就是一本论道讲德的书,从开头到结尾都未有落下“道”,开篇就表明了书的主旨:“道可道,非常道”,书的最后一句还在宣讲“圣人之道”。可见,将老子思想定位为道家哲学,名副其实。查阅《道德经》全书,可以发现“道”这个字眼,在书中出现共七十多次。但是,这些“道”的含义却难有相同,那么,老子所讲述的“道”究竟有哪些意思。
首先,道是客观真实存在的事物。老子将“道”置位于天地之前,这个前是特指逻辑上的先后,而不是时间上的先后,并将它预设成为宇宙万物的本根,进而下落人间,成为圣人之治的法理依据。《道德经》第二十五章说:“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有一个浑然一体的东西呀,在天地之前就存在。无声无形,独立运行无休无止,可以作为天地万物的根源。我不知道它的名字,勉强把它称作“道”吧。然而,这个客观真实存在的“道”却又是虚空的,摸不着,看不见,闻不到,它无形无色,无声无味永恒地隐藏着,就像宇宙大爆炸学说中的奇点一样,无限接近于零,但是不等于零,它不是没有,而是大有。只不过它这种将这种有以无的形式隐藏起来,就像空气一般,好像没有,却能养活生命。
其次,道是贯之万事万物的规律。道是客观存在的,但是道体却缥缈难寻,无影无踪,恍惚不可迎随。那么,道的大作用怎样表现出来呢?关键是它有藏身之地,它潜伏在万事万物之中,表现为运行于万事万物中的规律。老子说:“朴散则为器,圣人用之则官长。”道分散成万物,圣人沿用真道,会为百官的首长。道依托器,道器不离,就是这个道理。老子讲天地万物有一个总的规律就是:“反者,道之动。”事物运动到一定时期会朝着相反的对立面运动,事物总要返回到原始转态,因此形成循环。“日月相推而明生焉,寒暑相推而岁成焉”,就是一种循环往复的规律。“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显示出野草规律性周期的生长程式。不仅大自然存在规律,人世间也有规律。“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祸患中未必没有潜藏着幸福的因素;福报中未必没有隐藏着祸患的种子。智者老子,从万事万物的自然规律中推寻到人生的规律,唤醒人们要用反向思维思考问题,用辩证的眼光看待事情的发展,既要从事物的反面看到正面,也要从正面观照反面,得意不必洋洋,失意也莫要惊恐。懂得物极必反,大壮则止的道理,遏制贪欲,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防患未然才能转危为安,化险为夷,达到宠辱不惊的淡泊境界,幸福一生。
最后,道是人间行为的准则。《道德经》不是一本谈论形而上的书,在这本书中它将形而上与形而下实行了完美对接。有些学者始终围绕本体论打转,再争论上千年也弄不明白。割裂任何一方去看待老子思想,说《道德经》是一本谋略书,一本军事书,一本革命书,一本宗教书,一本气功书,都是攻取一点不及其余,以局部看待全局的眼光偏颇。老子思想的出发点是现实社会的支离破碎,民生疾苦,思想最终的落脚点在人间治理,天下和平,无疑是关于国家治理的书。老子的伟大之处就在于他能够将形而上的“道”层层下落到人间,让“道”化为“德”,让“德”承载“道”,成为规范人们行为的准则,成为人间美政的评判标准。因为《道德经》是一本国家治理的书,老子“道”所规范的对象主要是帝王、官员、政府的行为。
春秋末期的现实是统治者盘剥黎民,民不聊生,引起老子的痛恨:“朝甚除,田甚芜,仓甚虚,服文彩,带利剑,厌饮食,财货有馀。是谓盗夸,非道也哉。”政府腐败透顶,搞得农田也荒芜了,国库也亏空了,但是有些官员却穿着高级名牌衣服,佩戴着珠光宝剑,吃着钟鼓馔玉,这种政府就是强盗头子的作为,真他妈的无道呀。无道政府,收税苛刻,劫贫济富,敛财太多,官员修养缺失,种种倒行逆施势必让民怨沸腾,民不畏死起来反抗引发革命,如孟子说的,民贼独夫,天下共诸之。老子不希望看到这种官逼民反的局面,他是一个和平的爱好者,他提出设想,用“道德”来作为政府的行为依据,作为官员修身的准则,“道”的最大的特性是“自然”,践行人间“德”的最好特质是“无为”,如此,实行“无为之治”便是老子对无道政府的战略性疗治方案。政府实行无为,要推行“圣人之治”,要不尚贤,不贵难得之货,不见可欲,要以百姓心为心等等;官员也要无为,要效法“圣人人格”,要上善若水,要后其身而身先等等。如此,尊道贵德,道之尊,德之贵,才能到达“莫之命而常自然”的垂拱而治,才会到达“太上,下知有之”的理想境界。
责编:紫天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