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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维:《栾家濑》与《鹿柴》赏析

2017-07-16 19:07:49来源: 人学研究网 已浏览人数:
本文主要通过对王维《辋川集》中的两首典型作品进行赏析,展现王维作为音乐家、画家的一面。
人学研究网 中华典艺 诗歌栏目 栾家濑图
 
(作者:人学研究网·中华典艺网·诗栏目编辑部【七步】)

本文主要通过对王维《辋川集》中的两首典型作品进行赏析,展现王维作为音乐家、画家的一面。

《栾家濑》

飒飒秋雨中,浅浅石溜泻。

跳波自相溅,白鹭惊复下。

这是一首五言绝句,短短的二十个字,其中却大有文章。栾家濑是辋川二十景之一,“濑”是指从石沙滩上急急溜泻的流水。从幽深的山谷中湍湍流下的溪水,经过曲折嶙峋的山间,不免时而形成幽静莫测的深潭,时而变成清澈透明的浅濑。

山间飒飒微雨仿佛在遥远处形成一块画布,在这块画布上绘有清浅的急流从石滩上流过,有白鹭单腿静站在水中,仿佛树枝一般,引诱粗心的鱼儿游到嘴边来好猛然啄取。正当白鹭全神贯注地等候时,急流与坚石碰撞溅起了晶莹的水珠,飞溅到白鹭身上,惹得白鹭以为是小石子的击打,猛然一惊,吓得“扑”的从水中振翅而飞,在天上飞了一圈,发现是虚惊一场后,又飞了下来,重新落在原处,一切又归于平静。

在这首诗中,王维作为画家的特点充分突显出来,他以画入诗。古希腊诗人西摩尼德斯就曾说过:“画是无声的诗,诗是有声的画。”这首小诗描绘了一个静谧清雅的画面,而其中水波与石子的“自相溅”,白鹭的“惊复下”又给这幅画面赋上一种动态之美,真可谓是诗中有画境,表现出了作者对于自然事物的一种爱怜之情。在这其中王维运用虚实相间的艺术手法,白鹭惊于水波的溪中秋雨图是实写的景物,而这其中也暗示了作者似乎在一旁静默地注视,默默地看着这场山间秋雨,水波跳跃相溅,白鹭惊吓,又旋即飞落,这就属于虚写的画面,诗人仿佛已经化作了秋雨、秋水、白鹭,与自然融为一体,诗人不言志,也不抒情,不言我,也不托物,在与自然静默的观照中使我们的心灵为之一动,由此我们也可以看出诗人内心的澄净、淡然平和。虚实并用的手法还体现在色彩的描绘上,乍一看诗中只有一个描绘色彩的词——“白”,但其实在读诗的过程中,我们的头脑中早已浮现了一个有声有色的画面,并不是单纯的白茫茫一片,这是因为诗人将色彩暗含于所描写的物象之中,秋雨山谷是墨绿色,浅浅溪水是暗绿色,溅飞浪花是浅白色,觅食鹭鸶是洁白色,虚实相融,明色调与暗色调和谐统一,让读者为之动容。

在这首诗中,王维作为音乐家的特点也充分突显了出来。诗中的细微的秋雨声、湍急的水流声仿佛如一首优美宁静的乐曲,而水波互相击打的叮铃声与白鹭骤然飞起的“扑哧”声是这首乐曲上几个和谐的音符,这样的一种画外之音使整个画面都活了起来,给读者带来一种宁静悠扬的心境。除此之外,王维在用词上也极讲究音律美,“飒飒秋雨中,浅浅石溜泻”中,叠声词“飒飒”、“浅浅”(读jiān,水流急的样子)本身就很富有音声律动之美,而且上句中“飒”为去声,“中”为平声,声调由高放而低敛,正与飘忽的秋雨自天上飘飘洒洒而来之状相合,下句则以牙音、齿音为主,“溜”字为舌音,发音由细碎到圆转,自然会令人联想起泉流的潺潺声。“跳波自相溅,白鹭惊复下”没有任何拟声词,但在物象动作的背后我们自然就能联想到所发出的声音,我们会隐感觉到了浪花的飞溅声、白鹭的振翅声。这里就运用了通感的艺术手法,通过视觉引起听觉,声音与景色和谐融合。

除此之外这首诗还运用了以动衬静的艺术手法。虽然诗中的画面是如此的鲜活、声色共存,然而我们读完却感受到了内心的一种平静,这就是作者通过大自然中如此细微的声音的描写突出了大自然的静谧。微微的秋雨声是很小声的,不像瓢泼大雨、电闪雷鸣一般,溪水急流的声音若是放在车水马龙之处也是听不见的,而水波相互拍打着彼此所产生的声音也是低沉而呜咽的,白鹭惊起来飞的扑翅声也是瞬间的响动,这一切只有在幽静的山谷中才能被听见,而山谷的静也是一种常态的静,这些声音的产生只是片刻,最终都会归于沉寂、归于平静,所以当读完这首诗我们的心也会与大自然融为一体,忘我而安宁。

整首诗描写得朴素而自然,没有华丽的字眼,没有用力雕琢,声色和谐,这正是王维的山水田园诗一向的特点,我们可从诗中感受到诗人对于大自然的喜爱,也表现出了诗人对于世俗社会的淡然,内心充满了平静。这首诗里有人的感发,读完我们会觉得心动了一下,王维写出了大自然的生命动态之中人心里的动,这种心动是没有喜怒哀乐的情绪的,类似与禅道中的“妙悟”,这是一种很微妙的境界。日本诗人松尾芭蕉也写过这样的俳句:“青蛙跃入古池中,扑通一声!”在一句话中并没有传达出诗人任何的感情色彩,青蛙跃入古池是一件与我们无关的自然现象,然而作者的心是动了的,如果不动就不会将它写下来,读来我们心里也会有微微的触动,突然间使我们的内心有了一种活泼真切的感动和惊醒。

《鹿柴》

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

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

这又是一首王维音乐家、画家特性突显的小诗,其中还充满了禅意。这首诗主要运用了反衬的艺术手法,以动衬静,以光衬暗,以局部衬全局。

第一句表现的是山之空寂。“空山”二字在王维的诗中多次出现,但每次出现都是不同的意境,比如“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山居秋暝》)表现的是经过雨洗刷后的山的空透澄净;“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鸟鸣涧》)表现的是春夜里山的安静和谐;而“空山不见人”则侧重于表现山的空寂冷清。按理说山中有花草树木、虫鱼鸟兽,不应该是空的,而这里的空是针对人而言的。

“但闻人语响”,山是空寂的,可是还听到了有人在说话。这可以看出作者所处的山林中树木必然是稀疏的,因为若是有太多障碍物声音就难以传达了。同时局部的、暂时的人声也反衬出了山林全局的、长久的空寂。人语响过后,山林又复归于万籁俱寂,而正因为刚刚响过的人声,山林的幽寂感就更加突出了。

上句描写的是声,下句描写的是色,表现的是山林的幽深。“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意思是夕阳的余晖照射进了山林中,照在了因常年没有光照而在林间生出的青苔上。王维很好的抓住了有光的瞬间,山林里是永久的黑暗幽深的,但正因为全面的漫无边际的幽深反而不容易发现其黑,而有一束阳光照射下来,有一小块青苔上是有光亮的,整个山林除了这一线光亮都是黑暗的,这时候才更能突显其黑,也就是以光亮反衬幽暗。整首诗就像是在绝大部分用冷色的画面上掺进了一点暖色,结果反而使冷色给人的印象更加突出。

王维通过其作为画家对于色彩、光影的细微的观察,作为音乐家对于声音的敏锐的感受,把握住了空山人语响和深林入返照的一刹那间所显示的特有的幽静境界。同时这首诗具有一种幽深而光明的象征意境,回光返照的一刹那代表了一种妙悟,一种处于艰难过程时的瞬间领悟、豁然开朗,具有禅意,但并不诉诸议论说理,全然通过对自然物象的描写中表现出来,王维不愧被称为“诗佛”。

责编:紫天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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